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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花西月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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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闼瑶扉取次开,

花为屏障玉为台。

青溪小女蓝桥妹,

有约会宵乞巧来。

谢三娘兴冲冲地来找我时,我正头发凌乱、满面污泥地在韦虎的工匠房里,还在苦思冥想如何将火药和珠弩相结合,耳边插满炭笔,跪坐在一堆制图中,和一个普通的装修民工无异。谢三娘自然是惊诧万分,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把我拉到园子里,对我严肃教育了一番,说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将来还要伺候三爷,怎可如此不重视妇容。

我正低头听得头皮发麻,不想原非白和多日不见的宋明磊正好经过梅园,看到我这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宋明磊眼神中闪着一丝心痛。

原非白叹了一口气,向我招招手,让我坐到他身边的小椅子上。他一手捧着我的小脸,一手用他的袖子轻轻擦着我的脸,轻声道:“莫怪三娘多嘴,这回可连我这个做少爷的也看着心疼了,莫要再捣鼓那些东西了。你究竟要做什么呢?让我来帮你吧。”

我看着他白袖上的一片污迹,心中一颤。他一向有洁癖,不近人身,今天不避众人为我擦污衣裳,又是为何?

我抬头,正对上他的凤目,一时间心中有千言万语欲对他倾诉,然而最终无法开口,只得转过脸去。宋明磊的脸上清清冷冷,看我的眼神竟是一片凄怆。

七夕之日,谢三娘帮我用天河水沐浴洗发,然后替我换上最好的淡紫绫罗花裙,头上梳着朝月髻,髻上戴着香香的白兰花,轻描画眉,抹上脂粉,微点绛唇,额上印上淡粉花,然后又用凤仙花汁染了指甲。

经过这番打扮,连素辉也啧啧称赞说原来木丫头也可以这么漂亮。宋明磊在角落里温柔地看着我,原非白则对我深深凝视不语。

夜色初暮,出人意料地,我们迎来了阿米尔和盛装打扮的碧莹。

原来阿米尔送碧莹来我们西枫苑陪我一起过七夕,他恭敬地跪禀原非白,“启禀三爷,我家主子来信说是还有些要事未结,还得留在西域数日,赶不回来陪莹姑娘过乞巧节。想着木姑娘和莹姑娘是结拜姐妹,乞巧节又本是女孩子聚在一起的日子,就遣小人送莹姑娘过来,请三爷照顾一下。”

原非白和蔼地让他起来,笑道:“你们四爷可真替你家姑娘想得周到,还怕她一个人过不了乞巧节。”他瞥了我一眼,接着说道:“早听说非珏极为宠爱莹姑娘,现在一看,果然不假。”

碧莹的脸一下子通红,害羞地看向我和宋明磊。宋明磊只是冷冷地别过脸去。尽管我十分怀疑那封信的作者是果尔仁,可我的脸色想必也不怎么好看。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再见到碧莹。她趁人少时,对我解释说她只是想趁乞巧节来看看我,不知道这个阿米尔竟会这么说,然后又有些语无伦次地叫我不要误会,可眼光却飘向宋明磊。我心中觉得好笑,她明明就想来见宋明磊,拿我做个托。

于是,我笑呵呵地拉着宋明磊过来,就像去年我们小五义过乞巧节那样,三个人一起用稻草扎成个一米多高的“巧娘娘”。我们帮“巧娘娘”穿上绿袄红裙,坐在庭院里,供上瓜果,并端出事先准备好的“种生”,就是豆芽,又称巧芽芽,剪下一截,投入一碗清水中,浮在水面上,看月下的芽影,以占卜巧拙。

我们点亮了西枫苑里的所有宫灯,并在庭院中陈列阿米尔带来的西域瓜果以乞巧。

然后我和碧莹便按惯例以五色细丝线穿针引线,竞争快慢,然后举行剪窗花比赛,以争智巧,结果我是样样皆输,无意间丢了西枫苑的脸。阿米尔面露得意之色,素辉则是看着我干瞪眼。

碧莹又取来古琴,为大家奏了一曲《越人歌》。她的眼光不时看着宋明磊,其意不言而喻。宋明磊却始终不动声色。一曲终了,我们拍手叫好。原非白也是古琴高手,表情相当讶异,显然没想到我家碧莹是个难得的高手,便温婉地邀请碧莹与他合奏一曲《广陵散》,把大伙听得迷醉了半天,宋明磊看碧莹的脸色总算缓过来一些。

我在那里微笑拍手,不由想起锦绣现在又在何处过节呢?不禁心下黯然。

忽听得一阵银铃般的娇笑传来,“好一曲《广陵散》。”

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男装佳人站在垂花门前,紫瞳在七夕的星光下分外耀眼。她绝世玉颜上带着一丝谑笑,右耳戴一串紫晶长珠链,一身白衣,英姿飒爽,眉宇间风情万种,身后跟着一个健壮的黑衣侍卫,神情恭敬异常,这正是我日思夜想的胞妹花锦绣和她的贴身侍卫乔万。

我笑逐颜开,立时跑过去想拉她的手,没想到她却看也不看我一眼,同我擦身而过,直接走向原非白,单膝跪地,向他行了个大礼,恭敬道:“七夕之夜,锦绣思念家姐,贸然造访,还望三爷恕罪。”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片刻,一边慢慢地往回走,一边难受地看着锦绣。

原非白默默地看着垂首跪在地上的锦绣,又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朝锦绣伸出手来虚扶一把,“姑娘实在客气,姑娘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锦绣这才抬起头来,紫瞳看着原非白的凤目,借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原非白本来坐在我的左边,碧莹坐在我的右边,她见锦绣来了,便乖巧地让出座位,让锦绣坐在我的旁边,自己乘机到宋明磊身边去了。

原非白让素辉又备了椅案,摆上小菜、瓜果,两厢落座。

锦绣的忽然造访令大家感到有些突兀,场中一阵沉默,锦绣和乔万也不说话。她说是来看我,竟不正眼看我一眼,我心中一阵气苦,正想对她开口,韩先生已出来活跃气氛,“听闻锦姑娘的剑法冠绝武林,今日乞巧,不如姑娘舞剑以助兴如何?”

众人立即附和,锦绣也不推辞,笑道:“那就献丑了。”

丑字一出,她已如惊鸿一般落在场中,衣袂飘飘,出尘绝世。众人不由一阵喝彩。

她对原非白说道:“不知可否请三爷奏一曲以助剑气?”

原非白沉吟片刻,微微一笑道:“有何不可?”

原非白玉指轻扬,一阵深情优美的曲调响了起来。我凝神细听,正是他传遍天下的得意之作——《长相守》。锦绣的银剑清啸一声,已随她飘然的身影,闪着银光飞舞起来。

一时间,我神为之夺,魂为之摄。星光下,那一琴一剑如多年的故交一般,配合得竟如此默契。

紫瞳佳人的银剑翩若惊鸿,宛若游龙,随着原非白惊才绝艳的琴艺,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一曲终了,我们每一个人都还沉浸在那美轮美奂的剑舞中。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回首正要同原非白夸耀,却见他在那里凝视着锦绣,而锦绣也是回望着他,他们的眼神竟如此深切纠缠,火花四溅,但一瞬即逝。她微笑着回到座位上落座,原非白亦含笑赞叹锦绣的剑舞得已入化境。

我的心却剧烈地颤抖了起来,锦绣这样一个绝代美人与原非白本是相得益彰,我忽地想起原非白曾在昏迷中痴痴地呼唤过悠悠的名字。

那悠悠,那悠悠……会不会是我听错了,而是绣绣呢?

素辉曾说过原非白曾有一个红颜知己,经常和三爷关在赏心阁里弹琴画画,有时亦琴剑相合。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俩一琴一剑如此默契的原因吗?

我下意识地抓紧了裙子。

“木姑娘,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韦虎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原来他正给我倒着酒,我立时回了神,和众人一起叫好,心中却如一把利刃割开了一道口子。

难道除夕那夜,锦绣所说的心上人根本不是将军,而是原非白?所以她才会对我如此生气,看我的紫瞳之中甚至有了一丝妒恨?

阿米尔很显然还记着上次的祼体之仇,趁我发愣,大家都在夸赞锦绣和原非白的琴剑配合得如斯高妙之时,他忽地说了一句:“不知木姑娘在这七夕之夜有何智巧之物来供巧娘娘?”

于是,众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我,而我只好在那里默然汗颜。

阿米尔正扬扬得意,素辉忽然出声道:“我家木姑娘满腹经纶,虚怀若谷,那些寻常女子的玩意儿有何可比,只不过怕取出来吓傻了你这个土包子。”

我正要辩解,锦绣却轻轻一笑,“家姐自幼性喜摆弄些新奇玩意儿,不知三爷可见着了她的那支笔?七岁那年生辰,爹爹问我俩要什么,我便说要那糖人,可她硬是什么也不要,就是央爹爹买下邻村大叔头上插的羽毛,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那是一支笔。”

原非白转过头来,对我了然轻笑。

这时素辉和韦虎二人交头接耳一阵,之后素辉跑出来,跪在我的面前,说道:“姑娘,鲁元已制成了您要的珠弩,何不拿出来以争智巧?”说罢,他挑衅地看着阿米尔。

我回过神来,看向原非白,征询他的意见,他欣然同意。我便向韦虎点点头,鲁元立时兴奋异常地去屋中取了一个铁匣子出来。

我暗叹一声,正要接过铁匣,没想到鲁元好似捧着自己的孩子,我强挣了几下,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手。

我强笑着向原非白走去,“三爷,今儿乞巧,木槿驽钝,女孩子家的玩意儿还真拿不出手。幸好这几天我和韦壮士、鲁壮士一起为三爷设计的护腕做出来了,索性就供给巧娘娘,顺便提前送给三爷吧!”

我打开铁匣子,取出一副银光闪闪的护腕,那上面雕着二龙戏珠及海水江崖流云纹。我小心地替原非白戴上,扣上暗扣,扶着他的手指慢慢指向院中一盏灯,然后轻轻将他的手往下一掰,立时触动机关,珠弩连射十支小铁箭,力道狠准。那盏灯已碎成多片,掉在地上,那火慢慢引燃灯身,在众人的惊骇中燃成灰烬。

我平静地回到我的座位,众人的目光各不相同地投在我的身上,有赞赏、有骇然、有深思……

而在这一刻,别人对我和珠弩的看法也罢,目光也好,我根本已不在乎,因为此时此刻,原非白和锦绣相爱的想法,正在我的心中慢慢起着某种化学反应,令我的心绞痛着,然后又迅速结痂,不断沉淀着,使我措手不及。

过了一会儿,原非白朗笑出声,“你这个丫头,怎的如此与众不同?我当你和鲁元、韦虎在一起做什么新奇东西,原来却是这个。”

我微微一笑道:“木槿做这个是为了保护木槿的亲人,三爷虽武功盖世,终归腿脚不便,如果一时一刻有贼人偷袭,而众护卫不在身边,这个珠弩亦可替我等保护三爷。”

这是我的真心话。柳言生其人,十岁拜名满天下的金谷真人为师,十五岁即成名,十七岁那年调戏师娘而被逐出师门,从此投到连氏门下。连夫人十五岁那年,随其陪嫁至原氏门中,武功名列江湖十大高手之内。为人阴狠狡诈,性喜渔色,尤擅使毒,绝技十里飘香,除夫人外寻常人不得近其三步之内。

既然不可近其三步之内,此人又擅使毒,我便想唯有厉害的暗器可以杀死这个畜生,为锦绣报仇,故而让张德茂拿去替我复制一份,复制的一份我要求加入毒药及火药,比给原非白的那件要可怕多了。

我曾想过,如果我复仇之后不能全身而退,自是再也见不到原非白了,那做这个珠弩,也可算是我与他相识一场的纪念。

众人再也说不出话来,有些感慨地看着我俩,估计都以为我对原非白情深得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了。

原非白凝视着我,在这一刻他的眼中似乎只有我,迷惑而深切。他伸手想来握我的手,而我赶紧吓得扑过去压住他的手,关上暗扣,额角流汗地对他说:“三、三爷,您、您可要注意,现在您的手腕上多了件东西。”

素辉扑哧一笑,接着大家被逗乐了,连原非白也对我朗笑出声,轻轻问我:“这珠弩可有名字?”

我看看他,又看看锦绣,心想: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而你的心上人真的是锦绣的话,那就请你好好照顾她吧。

于是我柔柔地对他笑道:“回三爷,这珠弩名曰长相守。”

我看向锦绣,她也笑了,笑得那样凄惨。

夜空中划过流星,我在心中默默许愿,希望我能顺利报仇,和锦绣一起离开原家。

如果我真报完仇,和锦绣离开原家,那我还能再见到非珏吗?

原本在一旁兴奋地看着我演示珠弩的鲁元,忽然如同看到恶鬼一样,定定地看着锦绣,烧毁的面容扭曲起来。他跳到中场,伸出满是伤疤的手,颤抖着指着锦绣嘶声喊道:“你、你、你是那紫眼睛的恶魔,是你杀了我鲁家村一百三十二人,是你命手下奸杀了我们村里所有的女子,连尚在襁褓里的婴儿也不放过。你这恶鬼,纳命来……”他猛地冲向锦绣。

这实在出乎在场每一个人的意料,乔万早已一脚将他踢翻,出手如电,连点他十三处穴道,冷笑道:“你这肮脏的竖子,也配碰锦姑娘?快说,是谁指使你前来行刺的?”

鲁元吐着血沫,眼睛死死盯着锦绣,“是你,你这紫眼睛的恶魔,你化作灰烬我也不会认错。”

锦绣神色不变,缓缓地饮着酒,淡笑着,“你说我是杀你全家的凶手,那你说说我是何时何地因何去你家杀人了?”

鲁元口中食着尘土,眼中却流出血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鲁家村人人皆是能工巧匠,只因你要我们帮你做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千重相思锁,便在去年腊月十日,我交给你那锁和匙后,杀了我沧州鲁家村所有的人。”

“那你可看清了凶手长什么样?”

“你戴着面具,但你的紫瞳,我看得千真万确。”

我心中一惊,看向锦绣。

锦绣对乔万说道:“乔爷,你可记得去年腊月十日,我们在做什么吗?”

乔万恭敬地答道:“回姑娘,去年年底,我等三千子弟兵正冲进司马门内诛杀张氏逆贼,保卫帝都,哪里去得了什么沧州不毛之地?”

锦绣耸耸肩,一口饮尽杯中佳酿,轻蔑笑道:“天下生有紫瞳的何止我一人?君不闻大理段氏,闻名天下的四公子之一紫月公子亦是天生一对紫瞳。西域也多是紫瞳之人。我看你是认错人了,丑八怪。”

这时,韦虎跑出来急急跪禀,“请三爷饶了鲁元,他也是报仇心切,才会冲撞了锦姑娘。”

乔万哼了一声,道:“侯爷有命,敢对锦姑娘不敬者杀无赦。”

锦绣在那里自斟自饮,唇边挂着一丝浅笑,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我的心一时间绞痛,我的妹妹,你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才会让你对痛苦如此云淡风轻呢?

这时一直沉默的原非白冷冷发话了,“割去舌头。”

我一惊,知道这已是对鲁元最轻的惩罚了,没杀他只因他是个巧匠,还有利用价值。我站起来,笑着为原非白倒了一盏酒,“三爷,今儿是七夕,我们比的是智巧,又不是比割舌头,看在巧娘娘的面上,就饶了鲁壮士吧!”我走过去,为锦绣倒了一盏酒,“锦绣你说好不好?”

她抬起头深深看了我一眼,接过来笑道:“姐姐总是慈悲心肠,”她看向乔万,“还不快放了这丑八怪!”

乔万道:“可是姑娘,这厮如此凶暴,放虎归山,若是再来害姑娘又当如何?”

锦绣冷冷道:“你现在的话真真越来越多了。”

乔万立刻放了鲁元。

韦虎赶紧上前谢了锦姑娘、三爷,向我投来感激的一瞥后,暗点了鲁元的哑穴,拖了他下去。

锦绣长叹道:“真是扫兴!今夜七夕,听说西安城里夜市开放,不知三爷可否放家姐及小五义一众与锦绣前往一游,两个时辰之内必当送还!”

我面露喜色地看向原非白。他看了我一阵,点头道:“那有劳锦姑娘和乔壮士了。素辉,你跟着姑娘,不得有误。”

素辉喜滋滋地嗯了一声。我兴奋地走上前去,拉着锦绣的手。

她轻颤了一下,终于回握了我的手。

西安城原是日头一落就关城门,城市里面实行夜禁,连燃烛张灯也有限制,若有违反,就要受到处罚。然而七夕节的星空下,西安夜市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一行行团行、店肆,像春天的花朵,竞相开放,谁也不甘落后。掌柜们都向顾客献上最殷勤的微笑,那厢叫卖像黄鹂唱着歌儿,这厢的糖行又送来浓浓的甜香。

空地上到处被比赛风筝、轮车、药线的少年们占满,他们仰望夜空,欣赏着夜空里有史以来最灿烂的烟火。

太平车从城中出发,乘着夜色,缓慢而又稳健地走向堤岸,为明日远航的船只送去货物。

新鲜的果子,在摊位上争芳斗艳,在烛光下别是一番颜色。我们围在一堆桃子面前,挑来挑去。我为锦绣挑了个最大最红的。锦绣开心地接过,好像又回到小时候总爱跟在我后面讨吃的,当然这回全是宋明磊掏腰包了。

时间仿佛突然放慢了脚步。我们几个含着香糖、啃着桃子边逛边看,仔细品评,如鱼游春水一样无拘无束,悠闲地欣赏着这说不尽的绮丽、数不完的雅趣。

玄武大街上,林立着密密麻麻的医药铺:金紫医官药铺、杜金钩家兽科、柏郎中儿科……

这些店铺均有独具特色的招牌,我们正在笑杜金钩家用只硕大肥猪形象作标记,忽地发现有家卖咽喉药的,竟在铺面上装饰原非白上次画的盛莲鸭戏图的临摹,《爱莲说》落款则是我花木槿歪歪扭扭的大名。这无疑抬高了这家药铺的品位,果然吸引了很多市民争相观看。

我暗暗叫苦,原非白不是答应我把这画送给我了嘛,为何又流传出去了呢?锦绣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她冷淡地看了我一眼,“好一篇《爱莲说》,恭喜姐姐,可随三爷名动天下了。”

我正要辩解,眼前到了北山茶坊,这里专门建了一个“仙洞”、一座“仙桥”,吸引仕女结伴来此夜游吃茶。锦绣嚷了声渴了,也不顾我们,走了进去,乔万立刻跟了上去。

碧莹走过来,轻轻道:“木槿,别气,她还是个孩子呢。”

我苦笑着点点头,随他们一起进了茶坊。

进了仙洞,只见一位上了年纪的“点茶婆婆”,头上戴着五朵金花,老相却偏要扮个俏容,让人忍俊不禁。她吟唱着叫卖香茶配物,一面唱,还一面敲盏,掇头儿拍板,有板有眼,甚是动听。我们便向她点了一壶紫阳毛尖和一些苏杭蜜饯,稍作歇息。

婆婆对碧莹笑说:“姑娘好相貌,将来必得贵婿啊。”

碧莹的脸立刻红了,眼睛不由得瞟向宋明磊。

我试着跟锦绣说话,她却只殷勤地拉着碧莹和宋明磊说话,又不理我了。小丫头片子。

过了一会儿,我们出了茶坊,来到著名的潘楼夜市。那潘楼所卖乞巧之物,伪物逾百种,烂漫侵数坊,可是西安市民仍每逢夜市必蜂拥而至,竟使车马不能通行。

我们挤不进去,我便亲自掏钱在夜市门口给我们几个都买了黑脸塌鼻的昆仑奴面具戴着玩,锦绣的脸色才稍稍好些。

将近夜半,来到渭河边上的丰怡楼。一艘画舫停泊靠岸,一个服饰鲜丽的贵公子带着十几个姬妾、歌童、舞女在画舫中歌舞狂欢。一时间,丝管弦乐、娇声莺语自画舫之上传到岸上,让人忘记了这是深夜……

我们一路嬉闹着,又来到满是字画古玩的朱雀大街。锦绣径直走到一个卖诗文的少年书生那里,要他以“浪花”为题作绝句,以“红”字为韵。书生长得极白净清秀,他看了一眼锦绣,眼中闪过惊艳,欣然提笔写道:

一江秋水浸寒空,渔笛无端弄晚风。

万里波心谁折得?夕阳影里碎残红。

我们都一怔,没想到这市井中还有如此诗词高手。他在那里标价每首二十文,停笔磨墨罚钱十五文。

这时有一位妇人过来,要求以“白扇”为题作诗,那书生要举笔,妇人又要求以“红”字为韵。他不假思索写出了:

常在佳人掌握中,静待明月动时风。

有时半掩佯羞面,微露胭脂一点红。

宋明磊微微一笑,掏出一张芦雁笺纸给他,也不说话。那书生看着宋明磊,略一沉吟,即以“纸”为题写道:

六七叶芦秋水里,两三个雁夕阳边。

青天万里浑无碍,冲破寒塘一抹烟。

我们啧啧称奇,卖诗极需敏锐才情,非长期磨炼、知识广博者不能做到,况且这个少年书生的诗词又使人耳目一新。我们不由得问这书生的姓名,他儒雅地向我们一笑,两颊便露出可爱的梨窝,“小生姓齐名放,字仲书。”

齐放?这名很耳熟,眼神和面相也似曾相识!

宋明磊付了一两银子,比应付的报酬要多得多。那书生正要推辞,忽地大街上来了一支舞龙队。随着锣鼓吆喝声,人群开始亢奋了,一作堆地挤向那舞龙队,巨大的人群一下子涌了过来,我和锦绣、宋明磊他们一下子被冲散了。

我手里拿着昆仑奴面具,到处唤着锦绣的名字,可是人群实在太拥挤,我不断地被挤到远处,根本看不见锦绣的身影。过了一会儿,舞龙队似乎过了,河畔开始放焰火,人们向河畔涌去,我又被人群挤向岸边。焰火下,我隐约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我再走过去,那人正向我侧过头来,脸上戴着和我手中一模一样的昆仑奴面具,一双紫瞳在灿烂的火焰下熠熠生辉。

我心中一喜,走到她跟前,紧紧拉着她的手,生怕再和她走散,“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让姐姐好找。二哥他们呢?你和他们也走散了吗?”我絮絮叨叨地说着。

而她只是默默地任我牵着她的手走,也不回答我,估计还在生我的气吧。

我在心中暗叹一声。

人群往河畔涌去,街市显得空旷了许多。我拉着锦绣来到一个小巷,她的手凉得如冰一样,我替她搓着手,心疼地说道:“叫你出来多穿些,就是不听,都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她冷冷地看着我,也不答话。我有些气馁,一想起她受的苦,心又隐隐痛了起来,“我知道你恨姐姐无能,可是你知道姐姐听到你受苦,心里有多难受吗?姐姐恨不能自己长一对紫眼睛,好替你去受罪。现在这么说也晚了,我知道你肯定不信姐姐所说的话,不肯原谅姐姐。”

锦绣一向长得比我高,灿烂的星光下,她显得比往常更修长飘逸。

“你莫要听信那些谣言,什么三爷独宠我一人,三爷心中只把我当他那心上人的挡箭牌罢了。姐姐给那珠弩取名叫长相守,是想他能早日和他的心上人相聚,长相厮守,那姐姐也好自由自在地生活……”我望着她,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好妹妹,你就和姐姐一起离开西安,咱们投奔大哥,忘记原家一切的不愉快,重新开始生活,好吗?即便有一天姐姐不在了,离开了原家这个是非窝,有大哥的保护,你也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了。”我满腔热忱地看着她。

她默默地凝视着我,过了一会儿,慢慢伸出手来拭去我眼角的泪。

我心中一喜,紧紧握住了她替我拭泪的手,“好锦绣,你答应姐姐了吗?”

“木槿,你在哪儿?”宋明磊的声音传来。

我放开锦绣的手,兴奋地回身,向宋明磊喊道:“二哥,我们在这里!”

宋明磊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处,我正要过去,他的身后慢慢踱出一个一身白衣的男装丽人,紫瞳潋滟,波光流转间顾盼生姿。她手中拿着和我手中一模一样的昆仑奴面具,对我不耐烦道:“我和二哥找你半天了,你上哪儿溜达去了?”

一刹那间,我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眼前是紫瞳的锦绣,那刚才的紫瞳人又是谁?难道我是见鬼了吗?我再回首,身后幽黑的巷子里早已空无一人,唯有手中似乎还有那人的冰冷。

正当整个大庭皇朝犹自沉浸在七夕的甜蜜中,永业二年七月初十,浙江府布政使报,瓜州、嘉州、绍兴三府海啸,毁民居数万间,溺数万人,海宁、萧山尤甚。

七月十七,河南布政使八百里急报,河南发生了一次特大的蝗灾。

中原的广阔土地上,到处是成群的飞蝗。蝗群飞到哪里,哪里便是黑压压的一大片,连灿烂的阳光都被遮没了,庄稼都被啃得精光,连根茎也无一幸免。

那个时代,没有科研论证,人们普遍认为蝗灾是老天为了惩罚人间而降下的灾难,各地都设坛作法,拜神求佛。

然而这一回神明却没有保佑大庭,蝗灾越来越严重,受灾的地区渐渐扩大到了大庭的湖北府以及南诏的黔中。地方官吏不断地向朝廷告急。

朝廷为边事筹饷,又要为河南府及浙江府重灾区赈灾,海内日渐差繁赋重,而腐败的地方官仍然纳贿贪墨,中饱私囊,拒发赈灾物资。河南开封的百姓以齐伯天为首,发动了起义,虽然在一个月内起义被剿灭了,却极大地动摇了大庭皇朝的基石,慢慢揭开了乱世的序幕。

我想到大唐名相姚崇的治蝗之法,向原非白进言,务必要让他的那些崇拜者说服天下人,那蝗虫不过是一种害虫,只要各地官民齐心协力驱蝗,蝗灾不但是可以扑灭的,亦是一个打击窦氏的好借口。

在原非白半信半疑的目光中,我让素辉随便捉了十几只蚂蚱,然后熄灯,在一片漆黑中,又慢慢点燃了一盏灯。昆虫的趋光性让蚂蚱向光爬去,然后被那火灼烧殆尽。众人看着我,惊诧万分。

于是原非白飞鸽传信将我的灭蝗之法修书给原侯爷,同时下令门客以蝗灾为借口,指出天降蝗灾乃是警示朝堂之上有窦氏妖孽作乱,于是一时间天下人对鱼肉百姓的窦氏更是深恶痛绝。

七月二十八,熹宗急召重臣入宫商议赈灾事宜,窦太皇太后依然垂帘听政。大庭名臣陆邦惇在朝堂上提议为助黎民百姓渡过难关,所有官吏及后宫俸禄减半。以原青江为首的原氏一党表示附和,并提出了我所建议的灭蝗之法,竭力说服了窦太皇太后、熹宗和众臣。原氏便以此立下了军令状,若在一个月之内灭不了蝗灾,原氏将被满门抄斩。

七月三十,原氏下令,要百姓一到夜里就在田间点起火堆。等飞蝗看到火光飞下来,就集中扑杀,同时在田边掘个大坑,边打边烧。

我的方法渐渐奏效,成功灭蝗的消息不断传来,光汴州一个地方十天之内就扑灭了蝗虫十五万担,灾情缓和了下来。于是窦氏一败涂地,原氏成了民族英雄。熹宗对原氏青睐有加,原非烟的进宫事宜重又提上日程。

这一场灭蝗大捷,我自是幕后的特大英雄,极少显露情绪的原非白喜不自禁,欣然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放,“花木槿啊花木槿,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啊!”

我被他吓了一大跳,可见打赢这一仗对于原氏和非白而言有多么重要,而我的手被他捏得痛得要死,还要谦虚地推辞说三爷谬赞,半天才拉出来。

自此,韩修竹待我甚是亲厚,目光却是愈发深不可测。素辉则满面崇拜地称我木姑娘,极少再叫我木丫头了。

宋明磊和碧莹笑着说四妹真乃神人也,锦绣但笑不语。等只剩我俩时,她扑到我怀中,在我颊上亲了一口,说道:“我的好木槿,你这么做就对了。这回没再便宜宋明磊那小子,总算是为咱姐俩好好争了口气。”

我这才知道,锦绣亦在给原青江的信中力荐我花木槿,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情待我了。望着她笑颜如花,我受宠若惊。

然而,我们谁都没有料到,我这灭蝗之法,不但救了大庭百姓,救了原家,还意外地、间接地救了一位异国仁兄,那便是南诏豫刚亲王段刚唯一的儿子,十五岁的段月容,正是四大公子中年龄最小的紫月公子。

豫刚亲王乃是南诏国光义王的亲弟弟,身边美女如云。虽有女儿无数,老年时纳了一位紫瞳胡姬,于五十岁方得一子。其子诞于月圆之夜,同母亲一样天生一对紫瞳,花容月貌,便取名段月容,亦是一个和原非白一样的神童,但个性阴冷乖戾,喜怒无常,崇武力,好杀戮。豫刚亲王只此一子,对他宠爱有加。

豫刚亲王溺爱他这个紫眼睛的儿子到什么程度呢?

野史传闻,有一次,他下朝回家,看到他的宝贝儿子正和一个女人颠鸾倒凤,本来古人成熟就早,更遑论是王侯贵胄了,这按理也没什么。坏就坏在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最宠爱的十七夫人绿水,而且还比他的乖儿子整整大十二岁。光天化日之下,段月容同学硬生生地让他这个做爹的成了个绿毛龟,而且还是个乱伦牌的。但他这个做爹的也只是随便训了儿子几句“岂可调戏庶母,乱伦纲常”什么的,事后他竟然还将这用一千金纳来的南诏第一美女杨绿水送给段月容做了侍妾!

南诏国的选贤大会上,段月容一人夺得文武双冠,其时他也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这被世人称作四大公子之一的紫月公子,就连光义王也十分宠爱他,经常召他入宫伴驾。传说金谷真人云游到南诏,相其面后断言,此乃是贵人降世,只可惜戾气太重,应从小修习佛经义理,消其戾气,为世之福也。

然而,豫刚亲王哪里舍得将唯一的爱子送到庙里去,依旧视其若掌上明珠,直到蝗患危及南诏,南诏众人惶惶不安,认为紫月公子乃妖孽降世,唯除之方可救南诏。

经过几天激烈的思想斗争,正当光义王不顾哭倒在大殿前的豫刚亲王,准备下旨发兵绞杀段月容时,豫刚亲王在紫园的细作们及时地将灭蝗的方法传到了他的耳中,于是南诏的蝗患得解,已经准备跑路的段月容这才放下心来,但也极大地动摇了豫刚亲王父子对光义王的不贰之心,豫刚亲王开始暗中囤积粮草,招兵买马。

这些都是原非白应我所求,让在南诏的细作传信来报。我看着段月容的生平介绍,久久震撼不语。果然,他的生辰八字竟然与我和锦绣的完全相同,七夕之夜,我错拉的莫非正是此人吗?

我不禁疑惑,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紫浮呢?如果段月容才是紫浮,那为何我会有一个紫眼睛的妹妹呢?我甚至开始怀疑,莫非那蝗灾的确是老天在警示妖孽降世?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我帮着原非白穿上喜庆之服,准备上紫园听戏。我跪在地上为他整理袍角,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听说原非珏回来了,等原非白去了紫园,我就悄悄去会原非珏。

原非白的声音忽地从上方传来,“木槿,这次灭蝗你立了大功,你可要什么赏赐?”

嗯?赏赐?我抬起头,他看着我,目光中竟隐隐透着一丝期许,他在期待些什么?

我扶他坐到贵妃榻上,一边蹲坐在踏脚上给他穿鞋,一边笑道:“三爷,君子无戏言,木槿要什么,三爷就一定给什么吗?”

他看着我淡淡一笑,“你不用妄想到四毛子那里了。”

四毛子?我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指原非珏。

可恶,小屁孩!我的笑容略微一僵。

他又认真地补上一句,“今儿个到紫园去应酬的可是侯爷的世交靖夏王和小王爷,侯爷亦与驸马、公主同归,少不得也叫上非珏去紫园作陪呢!我已新增护卫,好生看着园子,你可别又想诳他们带你去玉北斋,免得你白跑一趟是真!”

嘿!我在心中咬牙切齿,死原非白,你也太好心了。

我心中又升起一股捉弄之意,笑道:“那好,我要天上的月亮,三爷给得了吗?”

“你这丫头,半天没个正经。我本事再大,这明月却是摘不到的,你还是要些别的吧。”他笑着对我说道。

“那我请三爷替我杀了柳言生。”我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原非白沉默了一阵,道:“柳言生如今是侯爷面前的红人,我暂时动不了他。你且放心,终有一日,我必会为你杀了他,为你们小五义一报当日荣宝堂之辱。”原非白一直认为我同柳言生结仇是因为当日的牛虻事件。

可终有一日,这话就跟没说一样!

原非白见我沉默不语,便执起我的手,柔声道:“你若是不信我,我便准你再讨一个赏赐吧!”

忽然想起过年时于飞燕对我说过泛舟天下,逍遥一生,我便淡笑道:“那就请三爷荣登大宝时,给木槿自由吧!”

原非白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提这个要求,愣了一愣,然后冷冷道:“给你自由,好让你去和四毛子长相厮守不成?你莫要忘了他总有一日会回西域去的,等我成就大业,他定是妻妾成群,哪里还会记得你这个丑丫头……”话一出口,他似乎有些后悔,在那里看着我,再不言语。

我心中一痛,面上仍嘿嘿笑道:“不用三爷提醒,木槿自知身份低微,蒲柳之姿,断断是配不上四爷的。”

我帮他穿好鞋,站起身来,搔搔后脑勺,真诚地说道:“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帝王家的钩心斗角,也不适合这样的生活。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游历天下,泛舟江湖,自由自在地了此一生。三爷说得对,等三爷和四爷都成就了大业,必然是如花美眷充陈后宫,哪里还记得我这个丑丫头?所以,到那时就请三爷放了木槿吧。当然前提条件是,木槿这条小命还没有报销掉的话。”

我在那里嘿嘿强笑着,说到后来自己不觉也有些苦涩,等他们成就大业,还不知道我这个短命鬼在哪里呢。

原非白一下子将我抓进怀中,紧紧抱着,“你休要胡说,我一定让赵孟林想办法替你医治的……”

他那刚穿好的挺括新衣又被揉作一团,他却不放开我,紧紧抓着我的胳膊,狠狠吻上了我的唇。我的惊呼淹没在他那带些偏执的热吻中,我的脑海中闪现出锦绣那惨然的笑容,便使劲挣脱着,“三爷,新衣都弄皱了,您脱下来,我再给您拿一件吧。”

“我就要这一件,”他少见地执拗着,凤目看着我,“花木槿,你给我听着,即便你的寿命只有三十年,我也要完全拥有,你别再痴心妄想原非珏或是宋明磊会从我身边将你夺走了!”

我挣着离开他的怀抱,喘着气,愤愤地摸着咬破的嘴唇,都流血了。

我暗骂这个咬人的绝代波斯猫,听到后来,又忍俊不禁。得,这人真是听风就是雨,绝对属于心理变态的小屁孩。

“好!好!没问题,我的三少爷啊!”我在心中摇摇头。小屁孩,拿我当玩具啊?你说不放,我还不信我就真走不成了!

我面色一整,“今儿个是中秋,咱们就不要再聊我的去向问题了。等您成就帝业的时候,还记得我……再说吧。”

我无视他恼怒的样子,走过去扶他起来,替他整理袍子,还好没太起皱。我正要唤素辉进来,他却又一把抱住我。我挣不过他,索性就轻轻微笑着看他。

他眼中的戾气渐消,凤目静静凝视着我,装满了我看不懂也不愿去懂的东西,然后慢慢地双手抚上我的脸颊,又吻了上来。这一回他没有用强,温温柔柔地吻去了我唇上的血。

意乱情迷间,素辉同学在门外喊道:“三爷,紫园来人催了,说是靖夏王、小王爷、清大爷、长公主和主公已到西安城外了,夫人请三爷务必尽快赶到东门同去迎接。”

原非白慢慢地放开了我,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凤目如一汪深潭。他扶着桌子慢慢走向门外。赵孟林真是神医,他说过今年原非白的腿必定大有起色,果然,现在的他已不再那么依赖拐棍。

他上马车前,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去去就回。你若是闷,便找三娘说说话吧,可别忘了我说的。”

“知道了,三爷!您可要加油,在侯爷面前好好表现,打败清大爷啊!”我高高地握着右拳,笑着对他欢欣鼓舞。

他终于松了眉头,对我露出个颠倒众生的微笑,上得车去。

我送走了原非白、韩修竹、素辉还有韦虎,趁谢三娘转身烧水的工夫,悄悄来到梅园,想偷偷溜出园子去。可惜还没出大门,两个我不认识的护卫凭空出现,把我唬得跌坐到地上。他们向我单膝跪曰:“三爷有令,在三爷回来以前,姑娘万万不可出苑子,还请姑娘回去好生歇着,三爷即刻便回。”

原非白果然新增了护卫。我爬起来,拍拍衣服,对他们道:“我想去看锦绣不成吗?”

“木姑娘恕罪,三爷吩咐了,我等恕难从命。”那两个护卫极其有礼却冷淡地垂目答道。

我正打算硬闯,身后传来谢三娘的声音,“姑娘这是要去哪里?还不快回来帮我做点心。”

我对那两个冷脸子护卫恨恨地跺跺脚,悻悻地回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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