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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恶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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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两个小家伙安置在赵家,赵期昌终于是松了口气,总算是没了拖油瓶。

回去的路上,拨到他名下的家丁多有私事,只有庆童、赵大勇随行。

赵期昌很怀疑皮甲的防御能力,拍拍庆童腰腹之间光洁皮甲问:“庆童,牛皮也不厚,做的皮甲能挡刀锋?唔,刀锋砍来伤口不深,咱关心的是长枪刺击。”

庆童左肩背着青布囊,低头看看擦的一尘不染的皮甲,露出笑容:“皮子单薄不假,全靠漆。这副甲有七道漆,又硬又韧。至于长枪刺击,铁甲也不好防。穿甲,为的只有一个作用,是挡箭之用。短兵相接时,急切间也难杀一甲士,唯有结阵并力,乱刀乱枪砍杀才是正途。孤身上阵,就是只露出一对眼睛,也会被人打死。”

担心赵期昌听不明白甲的真正用处,庆童歪着脑袋想了想,继续说:“战阵拼杀,盔甲是不能当保命依仗的,跟个会打的,身边弟兄同进同退,比一副好甲重要。最怕的就是落单,必死无疑。”

好的指挥官,不离不弃的战友,赵期昌明白了:“咱明白,军功不打紧,弟兄们的命最重要。有命在,才能挣更多的军功。”

庆童点头:“是这理儿,可到了拼命的时候,存着这种心思也是最容易丧命。”

见他们讨论这个,一旁也背着换洗衣物的赵大勇开口:“老爷,大房老爷曾作班军番上京畿。按大房老爷教导来说,战阵拼杀之际,敢拔刀就有了一半的活命可能。往往军士,临战之际受惊丧胆,手脚无措活活的,傻愣愣就让鞑子一刀给劈了。”

赵期昌点头:“战阵之际勇为先,咱受教了。”

赵大勇稍稍得意嘿嘿一笑,继续说:“军士要练武,练阵,还需练胆。等到了白石墩,老爷领着麾下弟兄,将各墩打一顿,这就能练胆,也能练阵。”

赵期昌颔首,露笑:“成,咱也喜欢这么干。”

反正那三寨十三墩也是穷乡僻壤,大股倭寇不会来,来的也是小股穷疯了的。小规模械斗,多练练混战,兴许有用。

北极观前,白庆喜一袭宽松棉袍着装简朴,握着个梨子啃着。

身后跟着十几个少年,高泥鳅被绑成虫状,口里塞着破布团还勒了一条绳子,见了赵期昌三人瞪圆双目,呜呜呀呀的原地打滚。

白庆喜踹了一脚,见他老实下来,这才笑吟吟上前拱手:“有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贤弟高升,愚兄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说完,还扭头瞅一眼高泥鳅,高泥鳅挣扎的更欢了。

赵期昌拱拱手上前,做了个请的姿势,与白庆喜来到路边墙角:“小白爷高抬了,不知道这是何意呀?”

“愚兄遣这杀才邀贤弟赴宴,未曾想这杀才心怀怨恨,挑拨离间你我兄弟,殊为可恶。这就绑了,三刀六洞如何?”

白庆喜说着还扭头看一眼高泥鳅,神情阴鸷双目眦圆,很是气愤的样子。

压低声音,赵期昌道:“城中杀人终究不美,何况小白爷也不好沾惹这事。以后再惹了咱,咱自会处置。”

白庆喜瞪目,拍着自己单薄胸膛:“兄弟,你有种。咱是诚心想与你做个兄弟,这种小人杀了也是为民除害。衙门里好清闲,谁会为一个无亲无故,人见人嫌的泼皮生事情?”

赵期昌真不明白这祸害发哪门子的疯,还是摇头:“毕竟也为小白爷跑过腿,还是留着吧。”

“贤弟大度!”

伸出一个大拇指,白庆喜扭头咋呼:“愣着做什么,我家兄弟大度,还不来拜谢?”

他的一名青衫长随抽出刀,上去挑了高泥鳅浑身麻绳,高泥鳅吐掉口中布团,手脚并用爬过来要道谢,赵期昌摆摆手:“没你事,该哪去哪。”

压低声音,白庆喜道:“咱寻思着去戚将军府上认个脸熟,可昨日去了,硬是被他家大妇轰了出来。也不怕兄弟笑话,险些就吃了那婆娘一剑。得知兄弟升了百户,这按例也该去拜访戚将军。就想着,与贤弟一同去。”

赵期昌故作诧异打量白庆喜,有些不相信会被赶出门:“小白爷的身份尚且入不得门,咱一个小小百户,恐怕那位也转眼就将咱给忘了。”

他怎么知道,白庆喜死缠烂打却被岁数比他小,却比他还高半个脑袋的暴躁王氏给提了出来,丢在门外的……

真真苦笑,白庆喜道:“兄弟你那句豪言,报国不分老幼,守土无别男女已成了城中好汉们推崇的豪言壮语。咱这么说吧,如今兄弟就是去拜访县太爷,也是能进厅堂的。”

说着,还有些羡慕,赵期昌不明白这人羡慕个什么劲?

说起羡慕,他还羡慕这混蛋投的好胎。

他终究不是士绅,受交际限制不了解大明种种特色,比如推崇神童。自古多文神童,却少武神童。

本地出一个神童,还能镇得住场子并得到各处认可的神童,换言之这是什么?这是地方父母官教化的结果呀!

再比如,某地多高龄人士,这是什么?这分明是太平盛世,沐浴在朝廷恩德下,也与地方父母官教化有直接联系的政绩!

因为推崇神童风气,加上卫所中普遍少年袭职现象,所以他这个百户传出去,还真不是事。放到后世,会被骂做红七代十岁享受处级待遇,彻底的头条大标题……

戚继光十六岁掌本卫事,还不算离奇。如山东沂州卫世袭佥事杨家,就出了个十三岁袭职掌本卫事的杨肇基。人家杨肇基的儿子杨御藩十四岁跟着上战场,十七岁位列神机营副将。

“拜访戚将军的确该拜,还请小白爷稍待,咱去准备准备,吃了些酒,沐浴后待戚将军回府后,再行拜访。”

赵期昌知道这混蛋要干什么,他去拜访也是私事,自然不好在戚继光坐堂理政的时候去拜,要等人家下班。

“好,一言为定。咱也知道贤弟窘迫,这拜帖、贺仪,咱就一并处理了。日落前,咱再来叨扰。”

白庆喜说着拱手,赵期昌拱手还礼,相视一笑:有大腿,一起抱。

回了道观,瞅了一眼真武大殿,见那药店店主何秀才身影,似在与老道士讨价还价。赵期昌与老道士对了一眼,便领着两个家丁去了灶房。

庆童打水,赵大勇烧火,为他准备沐浴的热水。

的确要拜访戚继光,这也是赵鼎明此前交代的规矩。至于赵鼎明在家宴上说的养马队家丁的话,作为一个过来人,赵期昌也是姑且信之。

酒桌上不吹牛,怎么对得起喝下去的酒?

可能赵鼎明有这类想法,也只是有想法而已。很多人都有不错的想法,想到了去不去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好又是一回事。

毕竟家丁这种力量,真的就是家里人。跟着上战场,家丁的军功是你的不假。可家丁有了伤亡,你就要养人家及家眷一辈子。

打道回府的路上,白庆喜阴着脸嘱咐:“瞅着没,那毒蜈蚣存了心思要杀你。以后乖乖待在城里,别吃饱撑着去外面浪荡。真被逮到,杀你也就一刀子的事儿。”

高泥鳅连连点着头,垂着脸。

长长一叹,白庆喜道:“这小杂碎好狠的心,为了富贵去了白石墩。现在就是听天由命,说的差了就是等死。眼前这节骨眼,真没他不敢杀之人。”

见高泥鳅还是垂着脑袋丧气没出息样,白庆喜骂道:“孬样!你是个机灵人,就是运气不好。咱准备习武,若是想洗心革面做个正经本份人,就跟着咱习武;若还是受不得管制,要随着性子过日子,也由你。”

高泥鳅怔了怔抬头,有些想不明白小白爷为啥去吃练武的苦,至于他以后的路,他也不知道。想过正经人的日子,可总觉得这想法不靠谱,还是喜欢自由自在。

“大兄走仕途,家里产业就得咱来管。这走南闯北,不练一身好本事,就是寻死。”

说着,白庆喜啐了一口,迈着八字步一摇一晃走了。

回到城北东边的宅子,老仆传话,白庆喜只能压下内心的阴郁,前往中院。

中院场地上晾晒或加工药材,满是药香味儿。

白家当家人,五十九岁的老举人白老爷坐在竹棚下,手里把玩着一枚田黄石私印。

“儿子拜见父亲大人。”

白庆喜嘴里嚼着顺手取来的甘草,拱拱手站在凉棚外。

白老爷垂着头眯着眼睛:“听赌坊那边说你这两日提走了三十两现银?说,是不是外面养了女人?”

“不敢有瞒父亲大人,儿子的确提了三十两,但没碰女人。”

白庆喜心中恼怒手下做事的掌柜吃里扒外,却神态恭敬。

白老爷这才抬头,上下打量家中老二,不太相信:“既然没养女人,支取银子做什么?你还小,身子骨又差,这女人如虎狼,我这也是为你好。”

“回父亲大人,儿子要做正经事情。”

“正经事情?说说看。”

白庆喜不言语,扭头看一眼老管家,反倒惹来老管家一笑,拱拱手:“老奴就不碍眼了,咱去为二公子泡茶。”

白老爷指着身边空位,也是没怎么见老二如此正经,不由也是露笑:“坐着说话。”

落座,白庆喜身子微微前倾,凑在白老爷耳旁说:“父亲大人,塞外俺答屡屡寇边,沿海又有倭寇、佛郎机人滋扰,国中各处屡有作乱者。”

一听这话,白老爷打了个激灵,放任老二结交江湖中人为的也是将来好立足,这话搁在小说里,不就是要做大事的前奏?

抬眉,猛睁眼看着白庆喜,反倒让白庆喜一激灵,加快语速:“故而,儿子觉得武人要发达了。登州卫的戚继光,年十六就掌卫事,作风干练。戚老将军又是神机营副将退下来,人家丈人又是宣府总兵。儿子觉得,戚继光日后会发达。”

“什么意思?”

“儿子想结交戚家,与戚继光做个朋友。可这人如戚老将军一般,是个清廉人。哪怕以后戚继光前程不好,也是个一方重将。故而,儿子花钱到处打点,要与这清廉人做个好朋友。”

白老爷又闭目沉吟思量起来,戚继光的背景、为人他也是知情的,结合现在的形势,或许真能有一番作为。又睁眼打量忐忑的老二,露笑:“好,有眼光,长进了。”

白庆喜露笑,恭维:“还是父亲大人教育的好,儿子不敢居功。”

老管家端茶过来时,见父子相宜,也不由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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